凌晨四点的华山脚下,路灯在雾气里晕开昏黄的光。我攥着刚组到的“爬山搭子”微信群二维码,和五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碰头——戴渔夫帽的摄影师阿森、穿荧光绿冲锋衣的大学生小林、沉默寡言的背包客老周,还有一对全程用方言拌嘴的情侣。
北峰的千尺幢在夜色中像一道垂直的裂缝。我们轮流抓着铁链向上攀,前一个人的喘息声就落在后一个人的头顶。阿森突然停下,指着远处山脊线上一抹淡紫色:“快看,云在烧。”六个人挤在不到两平方米的观景台,看着朝霞把花岗岩染成蜜糖色,小林从包里掏出六罐红牛,易拉罐碰在一起的脆响成了我们的“结盟仪式”。
海拔2154米的南峰顶,老周从背包里变出一包皱巴巴的中华烟,烟盒上还粘着敦煌的沙粒。他说这是上次在戈壁徒步剩下的,专门留给“值得的风景”。我们轮流吸一口呛人的烟,看脚下云海翻涌如沸水,那一刻突然懂了为什么古人说“华山如立”——它真的像一柄突然从大地刺向天空的剑。
下山时情侣中的女孩扭了脚,我们拆了登山杖当临时担架。阿森用三脚架固定手机拍延时,镜头里六个摇摇晃晃的身影逐渐融进苍翠的山色。分别前大家在玉泉院门口扫微信,却发现群聊早已被消息撑爆:小林发了所有人龇牙咧嘴的表情包,老周传了段偷拍的“人类返祖攀爬实录”,而那对情侣分享了十年前他们第一次约会时,在同样位置拍的模糊合影。
回西安的绿皮火车上,我翻着相册里三百多张照片。有悬空栈道上交错的影子,有分享半块压缩饼干时沾着岩灰的手,更多的是镜头外某个人突然喊出的那句“小心落石”。这些碎片拼成的六月华山,比任何攻略里描述的更锋利,也更柔软。